癡狂

陰陽－－童年之章＜十＞

鳳八面容冷酷的看著那女孩，細長好看的鳳眸中似有焰光，儘管看起來冷靜，他抱著曉兒的手卻隱隱發著抖，左手將曉兒緊緊的抱在自己懷中，右手輕輕將她的臉壓向自己肩膀讓她只能靠著自己。

他不想讓曉兒看見……看見自己將這女孩的孤魂打得魂飛魄散。

原來曉兒的病是由此來的、原來有這個一個孤魂對曉兒懷抱著惡意，而自己卻完全沒有發現。

在曉兒身上的咒術可以在那孤魂對曉兒抱著惡意時將她彈開，可卻無法在曉兒自己落入井裡時救她性命……剛剛，若不是楚安南及時通知了鳳八，或許、或許曉兒就已經……。

想到這裡，鳳八只覺自己幾乎要發瘋，他看著女孩那張畏懼的臉，右手泛起金芒，金芒凝聚成光球，「爹，那是花球！」就在他要下殺手之前，曉兒雀躍的聲音傳來，讓鳳八停手，視線隨著曉兒指的地方看去。

那井底較深的地方，隱約可見一粒竹球……那就是曉兒一直念念不忘的花球嗎？

光球化為金線，隨著鳳八手指輕巧的移動而飄入井底，接著那沐浴在金光中的竹球便被撈了上來，浮在曉兒面前。

曉兒伸出雙手將那竹球抱在懷中，那竹球早已佈滿塵埃，上面哪裡有花？只剩細碎到不行的枯葉絲絲點點的環在竹球外，曉兒卻開心的笑了。

她拍拍鳳八的手，直視鳳八的眼，僵持了好一會兒，鳳八終於嘆了口氣，將曉兒放下。

足尖一落地，曉兒便抱著那竹球往女孩身邊跑，她停在女孩前面，蹲下身靠向女孩，「姊姊，花球。」她軟軟的嗓音傳到那女孩耳裡時，女孩的淚水落下。

她嗚咽了一聲，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是顫抖著手接過那花球，細細的撫摸花球上的枯葉和每一絲紋理，她低低的哭著，那悲傷的音調教人心中發酸，曉兒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她摸了摸女孩的頭，語調也有些哽咽，「姊姊別哭，曉兒陪妳。」

還沒來的及多說，曉兒身子凌空，回過臉才發現鳳八又將她抱在懷中，鳳八冷冷看了那女孩一眼，原先的殺意褪盡，想到這女孩的孤魂不知在這裡待了多久，再想到方才曉兒差點跌落井底時，女孩是想救她的，最後還是打消了傷她的念頭，「走吧。」

他拍拍曉兒的背，抱著她便要離去，那女孩卻抓住了他的裙襬。

「爹，」女孩這麼喚著，滿臉哀求與希冀，讓鳳八整個人都僵硬起來。「求您帶我一起走吧！我在這裡好久好久……從來也沒人願意和我說上一句話，就只有曉兒妹妹、只有她，我不要一個人了！再也不要一個人了！」

鳳八先是用凌厲的目光瞪向準備幫女孩說話的曉兒，讓曉兒到口的哀求忍不住又吞了回去，這才回臉看向女孩，「我沒那麼大福份當妳爹，我和曉兒都只是過客，沒法幫妳什麼。」

女孩的眼淚不停的流，看著鳳八冰冷的神色，「您是怪我想害曉兒妹妹吧？我是太寂寞了，我想到曉兒妹妹若是能永遠陪著我……」

「妳毋須騙我、也毋須騙自己。」鳳八打斷她的話，語氣比神情更冷，「曉兒若死，她留下，妳便可以離開了，難得遇上了一個看的見妳的人，又是如此單純善良的孩子，若不好好把握機會，那才是真傻了。」

女孩搖頭，拼命解釋著，「我、我不想害人的，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沒辦法，我真的好寂寞、真的好痛苦啊！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知道，原來我已經死了，我忘了我自己是誰、忘了我的名字，我什麼人也不記得……也從沒有人來尋我，困在這裡到底多少年我也記不清，我真的不想這樣哪！」

「爹……」曉兒忍不住開口，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鳳八身上發了金光，將女孩整個人震飛，女孩慘叫了一聲，整個人又飛得老遠，本就無血色的臉更加淒慘，她在地上爬著，想再爬到鳳八身旁，鳳八卻轉過身邁步離開。

感覺曉兒的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鳳八停下腳步，回臉看向女孩，看見女孩絕望的臉上又漾起希冀，他只是冷哼了一聲，「若是再讓我知道妳糾纏著曉兒，我必會打得妳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也好，我不想再一個人了。」目送著鳳八離去的背影，女孩喃喃的道。

◎

「等等爹回去拿了行囊後，咱們就離開這裡。」對於曉兒的疏於防備，鳳八也無從責怪起，畢竟曉兒還這樣小，是自己沒有好好守著她，才累得她差點賠上小命，鳳八只覺自責。

「好。」曉兒乖順的點著頭，她知道鳳八待她好，可她總覺得也許哪天鳳八就會突然丟下自己不管了，所以就算年紀這樣小，她也半點不敢無理取鬧，只要察覺鳳八不悅，她便什麼話也不敢多說。

抱著曉兒往借宿的地方返回，楚安南此時已出現在一旁，「曉兒沒事吧？」他和鳳八保持了一小段距離，臉上卻有著擔憂，眼睛也繞著曉兒轉。

「不要緊，要不是楚兄機警，只怕曉兒已經……唉，不提也罷。」鳳八又將曉兒抱緊了些。

「沒事就好。」楚安南鬆了一口氣微笑著。

又走沒幾步路，鳳八便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一路走來就沒幾個人，可似乎在前方轉角不遠處正有人在爭執著什麼……雖然還有一點距離，卻隱約還是能聽見男人的怒吼聲。

鳳八猶豫的走到路口的轉角，想看看情況如何，若是不嚴重，不看他們便快步離開就是，豈知這一看便看到了雲娘與范大貴。

鳳八不自覺看向身旁的楚安南，本還想著也許楚安南已不會再有這麼大反應了，起之楚安南一見范大貴，身上便又隱隱升起濁氣，「楚兄……」忍不住出口提醒，楚安南卻置若罔聞。

「賤人！」鳳八還想說什麼，卻被范大貴的咒罵聲給震了一下，忍不住也偷看向那端，方才伴著那一聲咒罵，雲娘被范大貴打了一巴掌，整個人都跌坐在地上，自己懷裡的曉兒也被嚇了一跳，瞪大眼看向那端。

「若不是今天去了李老爺那，我還真不知道妳這賤人一直對那個姓楚的念念不忘！妳可別忘了，妳今天能夠穿金戴銀、過得這般享受，全是老子給妳的，可妳、妳卻始終戴著那姓楚的給妳的窮酸釵……還騙我這是妳娘親送的，可恨那李老爺居然當眾拆穿了妳，讓老子在眾人面前半點面子也沒。」

范大貴一面大罵著，一面還踹了雲娘幾腳，「那人都死了，妳還對一個死人念念不忘，枉我這樣寵妳愛妳，妳以為老子非要妳不可嗎？」雲娘倒在地上，一臉痛苦，卻死命護著自己肚子，惟恐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閃失。

「賤人！妳這麼護著妳的肚子，該不會妳肚子裡其實不是我范家的骨肉，而是那姓楚的野種吧？」范大貴左手抓起雲娘的衣襟，氣紅眼的質問著。

雲娘慘白著臉，虛弱的搖頭，眼淚就這樣撲簌簌的落下，「老爺，這孩子千真萬確是你的骨肉哪！要說我怎樣都沒關係，可我們的孩子……」

「住口！」范大貴的右手突然掐住雲娘的頸子，激動得怒喊，「賤人！賤人！就算這是我的骨肉，若是要他出生後被人說是外面的野種，老子不如先殺了他！」他一邊說，手上的力道加重。

在他瘋狂的力道下，雲娘只能用雙手攀著他，試圖將他的力道化解，然而她做的一切卻只是徒勞無功，范大貴的手依然緊緊的掐著她，讓她的臉孔由白轉青，眼看著似乎就要死去。

「雲娘……」楚安南看著范大貴，低喚著妻子的名字，「雲娘！」那呼喚聲突然激動，變成厲聲嘶吼，楚安南的臉孔發黑扭曲了起來，在鳳八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之前，楚安南已化作一道黑霧，疾撲至范大貴身後。

「楚兄！」鳳八連忙喚道，「切莫衝動。」

然而，楚安南根本聽不到鳳八的勸告。

他的雙手化成利爪，朝著范大貴的胸口刺入。

這件事楚安南已做過多次，每次卻都被無形的金光給彈開，然而這次，那金光卻沒有出現，楚安南的手直直的刺入范大貴胸口。

范大貴並沒有流血，他只是面露痛苦之色，放開了掐住雲娘的手，摀在自己胸膛之上，掙扎了一番後，便倒地不起了。

雲娘坐在原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恢復了些血色，她站起身，靠近范大貴，微微顫抖著，將手指探到他鼻尖，隔了一會兒，她退了幾步，又跌回地上，滿臉錯愕與不解。

鳳八看著這一切，忍不住嘆息。

楚安南回過臉看他，「鳳公子，」他面色已然恢復溫和，「本想著要和你們一起雲遊四海……如今看來，一切都不可能了。」

鳳八胸口微酸，苦澀的看著他，楚安南的身軀正漸漸消散……這是鳳八老早就警告過的，鬼魂傷人，輕則魂魄受損，重則魂飛魄散……他殺了范大貴，便必須承擔這樣的後果。

「我不悔不恨，只盼鳳公子幫我完成最後的心願……讓雲娘可以活著、過她新的人生。」楚安南的聲音已模糊不清，他整個人的五官已經消散，心裡卻還記掛著他的妻子。

「……我會幫你，你安心吧。」鳳八低低的道，當他這麼回答的時候，楚安南早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楚安南報了仇……懲治了惡人、造福了百姓，最終卻弄到魂飛魄散的下場，自己若要報仇，是否也如楚安南一般，必須承擔這樣的結局呢？

若真是如此，他也不畏不懼，就只是擔心曉兒……，忍不住側過頭看向懷中的曉兒，只見曉兒還看著范大貴的方向，兩眼發直的死死盯著。

「曉兒？」鳳八低換了一聲，曉兒卻毫無反應，他伸出右手，將曉兒的臉扳向自己，「曉兒？」

曉兒的眼裡有著迷茫，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恐懼。

「爹……那是、鬼……」曉兒突然顫抖了起來，愣愣的看著鳳八，「我好怕，爹！他死了！那個人……死掉了！」曉兒的嗓音緊繃，一股腦的說完這些話，接著整個人就又昏了過去。

「曉兒！」鳳八抱緊了她，無暇顧及雲娘和范大貴，一轉身，便又匆匆忙忙的抱著曉兒朝醫館的方向跑去。

2014.04.25

難得這篇特別長

3500字XDD

這個系列我一向不囉嗦的

但我要認真的說一下

關於鳳八和曉兒年紀的設定要更改了

本來設定上鳳八是比曉兒大七歲

後來發現這樣跟之後我的設定又不符合了

而且鳳八七歲就帶著一個孩子闖蕩有點太委屈(還是偉大)了

所以想想 還是要改一下

鳳八大概比曉兒大個……十四歲吧(雙倍成長orz)

所以這篇的時候 鳳八是十七歲左右

曉兒是三歲左右 這樣比較合理

之前那些篇章  曉兒大概是十三歲左右(也就是說鳳八 二十七歲)

呃……我希望之後不要又要改些什麼

但是事實上  我只能承認我自己的半吊子

腦中有大概想法但實際寫出來之後又會跑票

而且邊寫還是邊想 所以就只能這樣改了

思慮不周請見諒

這雖然也是小單元

但卻是難得的雙主線

一方面有楚安南的故事

另一方面有女孩的故事

同時著墨兩個部分對我來說還真是挑戰

希望看起來順暢

其實范大貴本來沒那麼好死的

原本設定他這裡只是被楚安南打成重傷

之後才被雲娘找了機會換了他的傷藥報仇的

但當寫到這裡時，不自覺就變成直接被楚安南弄死了

可惜楚安南怎麼也逃不過魂飛魄散的結局

最後我不免要說

雖然我的進度一直都如此不爭氣

但是有你們真的讓我好感動
paper 和 sumcat

還有其他支持我的人

謝謝你們一直等我一直在我身邊(感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