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狂

陰陽－－童年之章＜九＞

曉兒終於清醒已經是兩天後。

「爹……」曉兒嗓音虛軟，抬起小小的手輕輕撫摸鳳八略顯憔悴的面頰，當聽到曉兒的叫喚聲時，鳳八幾乎忍不住要落下淚來，他緊緊握住曉兒的手，對她露出微笑，「爹，我餓[X1] 。」

「餓了嗎？妳等等，爹這就去給妳準備吃的。」匆匆忙忙離開房間後，鳳八抹抹微濕的眼眶，到廚房找了些食物又回到房裡，曉兒正靠在床邊等著他。「來，快喝點熱湯，喝完這兒還有妳最愛吃的餃子。」

想著若是曉兒醒來便能馬上吃到，鳳八一面照顧曉兒，那鍋裡的湯也是冷了又熱，加熱又放到冷好幾回了，到後來曉兒一直不醒，為了不要讓自己閒下以後胡思亂想，鳳八便又去煮了餃子。

如今曉兒終於醒了，鳳八的一番心思總算沒有白費。

喝了幾口熱湯，又吃了幾粒餃子，曉兒便搖頭不吃了。

鳳八將食物放到一旁的桌上，扶著曉兒躺下，「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想睡。」曉兒揉揉眼，小聲的說著。

「那便再睡吧，等過兩天妳再好些，我們便離開這裡。」鳳八摸著她的髮，低聲溫柔的道。

原本充斥著睡意的曉兒聽了鳳八的話卻突然睜大眼，伸手拉住了鳳八的袖子，「姊姊的花球……」

皺起眉頭，鳳八語氣依舊溫柔，「妳都還病著呢！就別再想別的事了，來，快睡吧。」

又調養了幾日，曉兒的精神總算是恢復了，也許是怕曉兒身子的問題真的和自己有關，就算鳳八說了無礙，楚安南這幾日還是不敢出現在曉兒身旁，直到曉兒身體康復了，楚安南這才敢遠遠的關心曉兒。

「叔叔，你為什麼要站那麼遠啊？」曉兒偏著頭，盯著離自己極遠的楚安南問。

「叔叔怕身上不好的東西害妳身子不好，所以站得遠些。」

知道楚安南心中的顧慮，鳳八也不勉強他，他摸摸曉兒的頭，對她微笑，「曉兒，爹爹答應了大娘明兒個再為她賣一天東西，後天一早咱們就離開這裡。」

本來鳳八是打算明早就離開的，可那鋪子的大娘拜託他再多留一日，再加上前陣子雖賺了不少銀兩，卻在曉兒這一病上花了不少錢，若是這樣直接上路，怕是沒多久就又要山窮水盡了。

曉兒近來身子弱，鳳八更不忍讓她吃苦。

曉兒看向鳳八，猶豫著還要不要再說那花球的事，又想到自己提起多次都被鳳八當成童言童語給敷衍過去，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乖乖點頭，想著明日和爹去那大娘鋪子的時候再過去找姊姊，希望離開前能替她找到她的花球。

◎

第二天一早，鳳八帶著曉兒到工作的鋪子，人潮意外的洶湧，似乎是婆婆媽媽們聽到鳳八要離開了，特地來捧場的。

於是鳳八便又忙得不可開交了起來，曉兒和鳳八打了個招呼，便自己到破廟旁的牆邊。

那小女孩果然還蹲在每天固定的那個位置上。

「妳好久沒來，我以為妳走了。」小女孩喜出望外的看著曉兒。

「我之前生病，睡了好久。」搔搔頭，曉兒靦腆一笑，「姊姊，我真的要走了。」蹲在她身旁，拉拉那女孩的衣袖，曉兒皺著眉頭告別。

女孩抬眼看她，泫然欲泣的道，「妳走了，我就又要一個人了。」

曉兒不敢多說什麼，畢竟那是鳳八的決定，曉兒是無法改變的，因此她只是嘿嘿一笑，拉著小女孩的手站了起來，「我們去找花球，曉兒會幫妳找到的。」

女孩跟著曉兒站起，被拉著到破廟後院的水井邊，「姊姊妳等我。」曉兒燦爛一笑，接著又攀上了水井邊，蹲在井緣朝井裡看去。

那水井並非枯井，裡頭還有水，但似乎已許久沒人使用，井洞中佈滿了灰塵和蜘蛛網。

「沒有花球。」曉兒喃喃的說著，皺起眉頭，低頭想看個更仔細些。

她的眼睛只專注在井裡是否有花球這件事上，卻沒發現身後的小女孩緩緩伸出手來，細瘦的手慢慢接近她的背脊，只要再一個動作，似乎就可以將曉兒推入井底。

女孩的身邊圍繞了層層黑氣，連那張臉似乎也變得死氣沉沉，她眼裡含怨，想起曉兒身旁有個如此關心她的爹，而自己卻總是只有孤單一人、想起曉兒那無憂無慮般的笑容，又想到自己的痛苦，黯淡的臉色轉青，她的手幾乎就要碰到曉兒的背了。

「姊姊放心，曉兒一定幫妳找到花球。」曉兒似乎感覺到女孩的接近，沒有回臉，只是專心的往水井裡看著，試圖找到花球的蹤跡。

女孩的動作頓了頓，視線移到另一端，那裡擺著曉兒那日送給她的花球，那顆冰冷的心瞬間又動搖了起來。

自己一直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好痛苦也好寂寞。

只要把曉兒推下井裡，她就會代替自己留下了！

就算自己還是不能離開，以後的日子有曉兒陪伴也不會孤單了。

可是……曉兒是那麼可愛的女孩……素昧平生，她就如此關心著自己，一直將自己說的話放在心裡，還……送給她一個美麗的花球。

看著曉兒的背影，女孩有些想哭，這樣的情緒她已經許久不曾有過，如今卻充斥著內心，讓她無所適從。

還在猶豫著，曉兒似乎想看清楚水井中的東西，向前又移動的一點，卻踩到井緣上的青苔，一時沒站穩，眼看著就要往水井掉了下去。

「小心！」女孩伸手想將她拉住，卻只來的及抓住曉兒的衣角，脆弱的衣角在劇烈的拉扯下被扯了下來，曉兒卻還是繼續往下掉……，「曉兒妹妹！」女孩尖叫了一聲，想再試圖救她，卻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彈了開來。

女孩驚呼了一聲，向後跌了很遠，等她回過神來，就見一個渾身發光的俊朗少年站在那口井邊，右手拎著一臉茫然的曉兒，那雙美麗的眼睛卻冰冷的望著自己。

女孩是認得那個青年的。

她是曉兒的爹，那個將曉兒視若珍寶的爹。

2014.03-2014.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