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男人──苦痛4


意識再回籠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鞋子……不屬於黑先生的鞋子,穿著這鞋子的主人應該是鄭其南吧?看來自己正倒在他坐的床邊的地上。

偶爾自己也是會懷抱些美夢的……像是一醒來,已經是躺在柔軟的大床上,那個男人守在身旁用憤怒的黑眸看著自己之類的美夢。

只可惜事與願違,每當醒來,總是在相同的地方,手腳依然受制。

勾起唇瓣有些自嘲的笑了,卻牽動了被鄭其南踢傷的頰,痛的峸抽了一口氣。

「醒了嗎?」才發出一點聲響,鞋子的主人便注意到了,聲音帶點笑意,「本來還想該叫醒你了,畢竟你的黑先生已經到了呀!」

胸口緊繃,峸抬起眼看向鄭其南,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外頭隱約朝這裡接近的幾道腳步聲。

那其中有著屬於黑先生步履的聲音。

那人果真單獨來赴約了嗎?唐總管阻止不了他嗎?

腦袋裡還一片混亂,剛回復意識的峸就連半點逃脫或是保護自己的辦法也沒有,更不要說是雙手還被手銬銬在身後,雙腳也被麻繩綑綁著。

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現在就算想動作也沒有力氣哪!

腳步聲在房門前停下,外面有人敲門,然後開口,「黑先生到了。」

「讓他進來吧!」鄭其南的聲音略略揚高,峸倒在地上,看著門口的方向,房門慢慢開啟,身穿黑衣的男人緩緩的走入,接著房門又再度被關上,房裡只剩鄭其南、峸和那個男人。

看到那男人的時候,峸忽然有股想哭泣的衝動。

明明還處在危險的境地,看到黑先生卻還是感到一陣安心。

男人看了鄭其南一眼,接著視線一轉,墨黑的瞳移到峸的身上,微乎其微的皺了一下眉,察覺了男人的視線,鄭其南揚起唇瓣,「怎麼了?心疼他嗎?」一面說,鄭其南抓住了峸的頭髮,將倒在地上的他整個人拉起。

峸被抓著的頭髮讓頭皮發疼,卻使不出任何力氣抵抗鄭其南的動作。

「多可憐哪!漂亮的臉都腫了。」一手緊抓著峸的頭髮,另一手壓上峸臉頰上被踢腫處,即使想要隱忍,峸還是低喘了一聲。「你可別誤會,我也想溫柔對待他的!可他卻試圖尋短,你知道的,他是我重要的籌碼,我怎麼能讓他死呢?所以,這不過是小小的警告。」

視線移向男人,看見男人眼中的火燄,而後是他低沉的嗓音,「條件呢?」

願意單槍匹馬置身險境,當然就是為了峸,所以,連半句廢話也懶的說,男人單刀直入的開口。

「……我還沒想好,是不是要那麼快讓你死。」鄭其南溫溫的笑著,說著冷酷的話語,神情卻親切至極,「你知道的,我想讓你痛苦,雖然也想你死,但是更想先看著你痛苦的樣子。」

男人撇了撇唇,神情不冷不熱。

「先把你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卸下吧。」鄭其南掏出了一把刀子,在峸蒼白的臉龐邊游移,緩緩的滑到他的頸邊,「你帶著那麼多危險的東西,要是一不小心嚇到我,劃傷了他怎麼辦呢?」

靜了一會兒,男人從黑色外衣的內袋掏出幾把槍,腰間的匕首還有下褲藏著的槍枝,他全都掏出來丟到前方的地上。

「啊!那把匕首好!你把它撿起來,對!就是那把。」看著黑先生彎身撿起匕首,鄭其南滿意的點點頭,手上的刀移向峸的右肩,「這裡,用你的匕首刺它,你可是個危險人物呢!所以,先把你慣用的右手毀了,我才能安心呀!」

聽鄭其南毫不掩飾他的意圖,峸的心冷了一大片,看向另一方動也不動的男人,峸抿著唇,對著他搖頭。

右肩忽然一痛,峸側過臉,就見鄭其南手上的刀劃破了自己的衣衫,在自己右肩上細細的割了一道傷,「不需要心急。」鄭其南微笑著,「若是你的黑先生不照做,在他面前毀了你一樣挺有意思。」

鄭其南話未盡,男人已將匕首換到左手,狠狠的將匕首戳刺進自己的右肩,「啊!」峸驚叫了一聲,看見鮮血從男人肩上滲出,有一瞬間,峸幾乎以為那把匕首是戳進自己的身體裡。

暈眩,痛苦。

男人本不該受這種罪的……都是自己太大意的關係!

明明是這樣的,男人卻吭也不吭一聲,任著鮮血流淌,專注的看著鄭其南。

「真乾脆呀!不過還沒完呢!」鄭其南滿意的笑著,「接下來……換這裡吧!」他手裡的刀移到峸的右胸前停下,「安琪這裡曾經中了一槍,可憐的安琪,因為這樣,從此不能走路了!安琪痛過,你當然也要嚐嚐那樣的滋味。」

「……住手!不要再這麼下去了!」峸費力開口,吐出來的話語沙啞又乾澀,不知道到底是對鄭其南說或是對黑先生,他只想阻止一切變的更糟。

然而,幾乎就再他說完的同一時刻,那個有著墨黑瞳孔的男人拔出插在右肩的匕首,接著往自己右胸刺入,那動作乾淨俐落,完全沒有絲毫的遲疑,右肩的血湧出,右胸也同時滲出鮮血,男人的臉色似乎蒼白了起來,但他的神情仍是一貫的冷酷,彷彿受傷的並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似的。

「嗚……」峸的胸口很痛,鼻酸眼酸,眼眶裡盡是水霧,從來沒有一刻,峸是如此的悔恨;也從來沒有過這麼無力的心情,是不是自己只能這樣看著男人自殘、看著他接受鄭其南的所有條件,最後看著他死去?

「那不是黑先生害的……不是……」峸嗚咽著看向鄭其南,自己沒辦法像黑先生這麼堅強,也沒有他的驕傲,所以哀求鄭其南還是其他的,只要能改變目前的窘境,他都可以做的!「是我打中安琪姐的,不關黑先生的事!不要再折磨他了!求求你……」

淚水滿腮,恨不得自己可以立刻死去,這麼一來就不會拖累男人,不需要讓他活活受罪。

那男人渾身是血,前陣子明明身子都還沒調養好,現在卻又在逞強了。

像自己這樣的床伴,要多少有多少,要是想要得力助手的話,他身邊也有著唐總管,自己是死是活,根本就應該無所謂的!

所以,就算隱約知道男人真的會單獨來赴約,內心深處還是隱含著男人不會這麼傻跳進陷阱的僥倖想法。

還想說,如果男人真的來了,自己一定要用諷刺的笑容笑他的愚蠢。

可是當他真的這樣出現的時候,峸卻只是想哭……;當他拿那把匕首刺進自己身體裡時,峸更是抑止不住恐慌和痛苦。

明明痛的該是那男人的身體,自己卻好像正被凌遲一樣。

「對,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本來只記得你的黑先生對安琪做的一切,你知道的,我想讓他痛苦的呀!但現在想來,你給安琪的那一槍讓她從此不能走路,我也應該回報你一些的。」鄭其南一面說著,握著刀的手就要使力。

卻在他有所動作之前,男人更快的將自己胸口的匕首拔了出來,接著又狠狠的戳進自己的胸膛。「啊!」峸又驚叫了一聲,看著男人更加蒼白的面孔,無法克制的顫抖。

「……」鄭其南頓了頓,露出笑容看向峸,「看來他迫不及待的為你受罪呢!真是感人。」笑容轉為陰冷,「如果當初我在場,我也會二話不說的替安琪擋下所有痛苦的呀!只可惜我卻沒這個機會。」

鄭其南終於鬆開了抓住峸頭髮的手,峸軟倒在地,卻不敢鬆懈,緊緊盯著鄭其南,見他朝著黑先生走去,心中一陣焦慮。

他對那男人有這麼多的恨,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如果是平常也就算了,可如今的黑先生受了傷,自己又什麼也做不了,鄭其南想殺了黑先生根本是輕而易舉。

還在擔心著,鄭其南已經一拳打向男人的臉。

男人退了幾步,接著步伐不穩的向後跌坐在地上……畢竟身上已經受了傷,還流那麼多血,再這樣下去,就算鄭其南不殺他,他也會失血過多而死去吧?

「不管再怎麼折磨你,似乎都難消我心頭之恨啊!」鄭其南居高臨下的看著男人被自己打腫的臉龐,還有沿著唇畔留下的血絲,似乎想笑,語音卻沙啞而顫抖,「你知道為什麼你會陷入這樣的窘境嗎?」

男人掀了掀唇瓣,卻沒出聲,只是看著鄭其南。

「因為白卿峸。」鄭其南強調般的說著,「在他出現之前,你沒有弱點;他出現以後,他就是你的弱點。」頓了頓,「我也有的……本來安琪是我的一切,當然,也是我的弱點,可是安琪沒了……她沒了。」

一邊說著,他眼裡復仇的火焰似乎又熊熊的燃燒了起來,「所以,我已經什麼也不怕,也沒有弱點了。」

「……呵……」此刻的鄭其南看起來是這麼的可怕,男人的處境凶險,卻在此時突兀的笑了。

他這一笑,不只是峸愣了,鄭其南也愣了一會兒。

「你笑什麼?」他狠狠的一腳踩在黑先生右肩的傷口上,饒是男人如此堅強,此刻也不得不悶哼了一聲。

「我笑你說你沒有弱點。」男人緩緩的開口,語調平靜的讓人不安,「你錯了。」

「……」鄭其南的神情僵硬了起來,聽到男人這麼說,內心隱隱不安了起來,卻又不願被男人牽著鼻子走。

男人勾起唇瓣,看著鄭其南不安的神色,「綠波公園……聽說不只是花開的美、景色也很美哪!」男人忽然在此刻說了一個不相干的地名,卻讓鄭其南臉色大變,峸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就聽男人低沉的說道,「安琪活著是你的弱點,死後還是你的弱點,你說是吧?」

「你……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混帳!」鄭其南神情扭曲,雙拳緊握,忽然失去理智般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槍,朝著男人的心臟射擊。

「不──」從身後將鄭其南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的峸大喊了一聲,不知哪來的力氣,即使雙腿被捆,他還是奮力的朝黑先生的身上撲了過去。

槍響不絕。

峸在千鈞一髮之際撲到了男人身上,撞擊的力道似乎將男人胸口的匕首插的更深,但男人卻依舊矯健,他將峸摟住,往另一端翻滾,閃過了鄭其南剩下的子彈。

鄭其南瘋狂的開著槍,一直到彈匣的子彈耗盡還不斷的扣著板機、喘著氣。

「峸……」縮在男人懷裡,聽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峸抬起臉看向男人沾染了鮮血的俊顏,明明還置身險境之中,卻因為男人在自己身邊而感到心安,雖然不想被看到狼狽的樣子,淚水卻止不住滑落。

「……您沒事吧?」額上冒著冷汗,剛剛那一撲似乎花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峸知道男人身上有傷,卻更擔心他是否中彈,就算擔心,被手銬銬住的雙手卻在身後無法掙脫,只能開口詢問。

「嗯,沒事。」男人將他摟的更緊了些,明明自己的身體抵在他胸口的匕首上,他卻半點也不在乎。

然後男人舉起未受傷的左手,輕輕的撫摸峸被鄭其南踢腫的臉頰,深幽的眼瞳盯著峸,就像平常一樣,但峸卻覺得好像數十年沒看到男人一般的懷念。

明明只是這麼短的時間哪!

「真的……沒事嗎?」峸語調柔軟,眼裡有著薄霧,擔心著男人逞強。

刀傷是他自己刺的,他當然會選擇安全的部位,只要不要失血過多,一定可以救回的,可若是中彈……若是中彈,可能會讓他致命的。

「沒事。」男人還是深深的看著峸,低聲回應。

「……沒事就好。」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峸微笑的偎到他的頸邊,「……都是我拖累了您,幸好……幸好來得及。」

在自己身上的峸似乎失去了重量,男人稍稍坐起身,立刻看見峸背後一身白衫被鮮血染紅的景象。

儘管男人的反應很快,幾乎躲過了所有的子彈,鄭其南最初的那幾槍還是擊中了峸的背部,為了替自己擋下子彈,峸是那麼的不顧一切。

男人墨黑的瞳孔滑過了許多情緒,左手輕輕的撫摸著已經失去意識的峸柔軟的髮,他看向剛回過神來的鄭其南,語調冰冷,「這是最後的機會。」

「……」鄭其南愣愣的看著男人,沒有開口。

「我忠心的唐總管已經到了綠波公園,若是一個小時內我沒有平安離開,或是我和峸有任何一個人死去,你就等著看安琪的屍骨被折磨的景象吧。」頓了頓,「或者你決定不管安琪的屍骨,要繼續殺了我和峸,我也無所謂。」

「不過,峸已經回到我身邊,我可是不會坐以待斃的。」男人說著,從身上掏出了一把槍……那是他暗藏的,準備在危急時用的。

雖然鄭其南要他卸下所有武器,男人當然還是會留有一手,只是沒想到會如此狼狽。

男人將槍口對準鄭其南,「離一小時只剩七分鐘,你還來得及趕到綠波公園。」微頓,「救安琪,或是決一死戰?」

鄭其南僵硬在原地,瞪著男人。

然後,他退了幾步,回身往外衝出房門。

看著鄭其南狼狽離去的身影,男人撇唇冷笑,垂下眼看向倒在自己身上的峸,「就算只剩下屍骨,一樣也是弱點哪!」輕聲嘆息,「不過,我也沒資格嘲笑他就是了。」

危機解除,男人就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失去力氣倒地。

知道安琪是鄭其南的弱點,但是鄭其南將她葬的太隱密,就連派出眾多手下也查不出地點。

是在不顧唐總管的反對決定赴約後,才終於找到綠波公園的。

抓峸是為了替安琪報仇,所以復仇行動之前,鄭其南一定會去她墳前探視的,是以,男人讓屬下仔細跟蹤鄭其南,果然找到埋葬安琪的地點。

鄭其南在那裡派了許多人守護,攻破那裡需要時間,再加上鄭其南是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去探望安琪的,所以一切都太過匆促,還有就是……峸還在他手上。

因為這種種因素,一開始才會任由鄭其南的要求傷害自己。

算一算時間,唐總管應該已經將綠波公園納入掌控了吧?

雖然自己覺得沒有必要,但憂心忡忡的唐總管說了,只要控制住綠波公園就會立刻趕來支援。

不過,那一切都無所謂了。

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摟住峸的身軀,指尖盡是濕黏的觸感,不知道到底是峸的血或是自己的?

想過無數次自己的結局。

儘管自己是個冷酷的人,還是會有胡思亂想的時候的。

在這天以前,想過了很多次。

自己會如何死去?被誰殺了?是不是會痛苦的掙扎?

果然還是太逞強了嗎?

輕輕嘆息,有些費力的抬手輕觸峸的臉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峸的臉頰竟是如此的冰冷。

「至少最後,我們還是一起哪……」不管峸怎麼想,以這樣的方式死去的話,比起鄭其南和安琪的天人永隔,真是美好多了。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倒在血泊中的兩人。

男人揚起唇瓣,無聲的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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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說這是死傷慘重的黑幫情仇劇了

如果在這時候打上全劇終大家會恨我嗎(被巴死)
好喇我開玩笑的
雖然很認真在拖稿(被揍) 但我也是有進度的
又進行到緊張的時候了
(其實我是覺得已經緊張完了)
再來就是看誰死誰活了(喂)
大家覺得這篇會不會悲劇收場呢(被痛毆)
有感想要回覆我喔~~(咧嘴燦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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