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狂

傳說之鬼 (三)

邦達陷入了昏迷，全身發紫，看起來並不是生病，而像是中毒。

思格爾連想也不必想就知道一切都是萊特做的，只是他不明白，萊特到底想做什麼，萊特說要讓城主緊張，他的確做到了。

雷諾城主已經老大不小，卻只有邦達一個兒子，因此他傾盡所能的請來了許多名醫，務求能夠救治自己的兒子，可惜卻苦無良方。

看著雷諾城主因為緊張而看起來蒼老了許多，思格爾心中有些不忍，猶豫著是否要說出萊特的陰謀，卻又擔心陷萊特入險境。

這幾日來都沒見到萊特，雷諾城城主也因為憂心愛子而無暇顧及他，思格爾只好利用時間自己去尋找關於萊特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線索。

一般的市井小民似乎對於皇室的情況不太了解，打聽了好幾日都沒有線索，有的人好像知道些什麼，卻是支支吾吾的說不出所以然來，因此思格爾只好來到路人建議的酒館打聽消息，聽說酒館是消息流通之所，對打聽情報十分有用，果然是如此。

進入酒館，思格爾給了酒館侍從一些錢，那侍從立刻便鞠躬哈腰聽他吩咐，當他問起萊特，侍從看了看四周，壓低了音量，似乎知道些什麼的湊近他。

「大爺，您要打聽三皇子殿下的消息，小的倒是曾經聽過。」不安的環顧四週，音量更低，「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有個貴族子弟來到這兒來，我無意間聽他們提起，這才知道的。」

「嗯。」思格爾點頭，讓那侍從說下去。

「咱們國家的三皇子殿下，因為淫亂宮廷，好像被逐出了皇宮……這也難怪，明明是有高尚血統的人，卻做出苟且之事，我聽說三皇子的生母是個娼妓，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呢！」侍從面露鄙夷，說著讓思格爾震驚的話。

忍不住揪起侍從的衣襟，思格爾聲音緊繃，「你說的是什麼意思？說清楚！」

「這事，說來真是丟咱們布雷克國的臉，那日那些貴族說……三皇子殿下誘惑陛下，想要陛下和他行苟且之事……不只陛下，另外兩位皇子也曾遇過，只是都被拒絕了，後來他受不了寂寞，便和下面的人胡搞，陛下百般忍讓，三皇子卻越來越誇張，甚至想誘惑許多貴族子弟，最後陛下忍無可忍，終於將他逐出宮廷。」

思格爾聽著，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棍棒狠狠的敲了一記，又暈又痛，又懷疑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侍從沒必要說謊，但萊特是如此純潔善良，又怎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如此一來，就是那些貴族子弟在說謊了！為什麼？萊特哪裡做錯了？為什麼會讓人說的如此不堪？

「……至於逐出宮以後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了。」侍從沒發現思格爾的異樣，繼續說著，「話說回來，大爺您怎麼會對失蹤這麼久的人有興趣？」

沒回答侍從的話，思格爾看向他，「你說的這事，有多少人知道？」

「……多少人？這我也說不準，不過那幾日，那些貴族子弟可是連連到酒館這兒來討論著那位、那位有多麼的淫亂，說的可大聲了，我看知道的人應該也不少，不過這事關皇室名譽，若不是遇上我，大爺您恐怕也問不出個什麼來。」

侍從這麼說著，思格爾回想起那些支支吾吾的路人，拳頭握緊。

多想打爛侍從的嘴，讓他從此再也說不出污滅萊特的話，可如今這麼做，根本於事無補……一定要弄清楚！絕對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

『你知道地獄是什麼樣子嗎？』萊特那日，懷著清淺的笑，雲淡風輕的問著自己時，到底承受了多少的苦？到底這些年來，他遭遇了什麼？

得去找他！這次絕對要問清楚一切！絕對不能再放他離開！

◎◎
寬敞的書房裡，雷諾城主端坐在那，他的對面，則坐著一位黑髮紅瞳的少年。

「果然……你接近邦達是有陰謀的吧？」雷諾城主微微嘆息。

「是呀。」對方也沒掩飾自己的意圖，大方的微笑著，「我的確是有圖謀的接近邦達……不過他也是心甘情願的為我就是了，他說如果我要他死，他也無所謂呢！你說他是不是很傻？嘻嘻……」

看著對方嘲弄般的笑，雷諾城主有些看不下去，想起自己不知是生是死的愛子，卻只能壓下心頭的怒意，「你想怎麼樣？」

「我要報仇。」瑞德這麼說著，輕笑。

「報仇？」雷諾城主愣了一會兒。

「你果然已經把我給忘了呢！『城主叔叔』！」瑞德輕巧的叫喚，讓雷諾城主顫了一下，瞇起眼睛仔細打量，忽然像是看出了什麼，顫抖了起來。

「您……您是殿下？是……萊特殿下？」那張這幾日越顯蒼老的臉上佈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有悔恨、有震驚還有疑惑。

瑞德輕笑著，似乎挺愉悅的樣子。

「您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您的頭髮……還有眼睛……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雷諾城主語氣有些激動，和瑞德的平靜成了反比。

「說來話長……這中間經歷了太多事，我不想說，也沒必要對你說，畢竟你已經要死了呀！我幹嘛對一個死人解釋呢？」瑞德又笑，「其實，你也沒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比起其他人，真的沒有。」這麼說的時候，那雙美麗的眼稍稍黯淡，似乎夾雜著深深的恨意。

「但也就是因為你什麼也沒做，所以我才會恨你……，從前的我是那麼的相信你，可是你卻丟下我不管，我一次又一次的向你求救……你有機會救我的！可是你沒有！」鮮紅的瞳閃著冷光，瑞德依然笑著，那笑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你可知道，我受了多少的苦？你可知道，那段時間裡，我活著的每一天，有多麼的生不如死？就算是殺了我也好……我多麼希望從痛苦中解脫呀！」輕輕笑了幾聲，「可是，始終沒有人救我。」

「我本來想殺了邦達的，之後再殺了你……我知道他是你的心頭肉，殺了他，你一定生不如死，但他實在是太過傻氣，而且……他是無辜的，所以我改變心意了，我只要你死！」微頓，「只要你死，邦達就會沒事，這交易很划算吧？」

「……」雷諾城主盯著他，在這一番話以後，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

「這個，」瑞德將一個瓶子推向他，滿面笑容，「是非常美味的酒，認識你這麼久，也沒有機會孝敬你，現在，我終於可以對你表示我的心意了呢！」

瑞德的確笑著，雷諾城主卻不覺得他在笑，「……您受苦了。」他低低的嘆息，「當初的我，什麼都沒為您做，我的確……虧欠於您。」

笑容微斂，瑞德看著他，「事到如今，我最不需要的就是虛情假意了。」唇角揚起諷刺的笑，「你如果快點去死，我會很開心的！」

「……我只想問，是不是只要我這麼做，就可以讓您快樂？就可以稍稍彌補當年的錯誤了？」雷諾城主這麼問著。

這一次，瑞德沉默了很久，「不可能的。」看著他，語氣輕緩，「我已經沒有快樂、也不會原諒任何人。」艷紅的唇微揚，「我之所以活著，就是為了報仇而已。」伸手替他打開了酒瓶，期待的看著他，安撫般的說著，「放心，不會有任何痛苦的，所以快喝吧！」

雷諾城主看了他好一會兒，露出苦笑，「我衷心的希望有一天，能有一個人，將您從這無比的深淵拉回來，雖然……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嘆著氣，舉起酒瓶，一飲而盡。

瑞德燦笑，對於城主的話沒有半點感動、甚至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等你睡著以後，就不會再醒來了。其實這樣也好，有時候，死了比活著幸福，不需要擔心邦達的事，我會遠離他、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的。」這麼說完，瑞德起了身，最後看城主一眼，帶著快意的笑聲離開了房間。

看著那纖細的背影，雷諾城主意識有些迷濛，彷彿回到了好幾年前……那時，萊特還很小……每回自己進宮，他總會用那雙碧色的大眼期待的看著自己，非得纏著自己說出一個又一個的冒險故事不可。

那時的自己從沒想過，萊特後來會經歷那些可怕的事……也從沒想過一切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想著想著，不由得老淚縱橫。

意識更加模糊，卻被突來的疼痛弄的清醒了幾分。

回過神，看見思格爾正緊緊抓住自己的雙肩搖晃，他有些發暈，「啊！是思格爾師父啊！我有些累了，有什麼需要，你可以盡量向僕人要求。」

思格爾繃著臉，抓著城主的力道加重，似乎聽到了一些什麼，非得要探究不可，「告訴我，一切是怎麼回事？」

痛意讓城主無法睡著，儘管他覺得無比的疲憊，還是仔細的打量著思格爾，然後露出笑容，「你還真是不死心哪！」頓了頓，「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在臨死前，還有個人願意聽我懺悔。」

聽出了城主話中的意思，思格爾精神大振，卻依舊緊抓的城主的肩膀，「在沒說清楚一切以前，我可不准你就這麼死去！」

「……那可得……從他小時候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