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狂

陰陽一一河伯之章〈八〉

　　
　　
　　這是黑河村附近的洞穴，在洞穴之中坐著兩個男人和一個少女，身穿藍衣的黑河河神正在一點一滴的訴說著黑河這幾年發生的變化。
　　
　　「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在黑河裡待了這麼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已經失去了時間觀念，總之，那一年，黑河村選出了新任的村長，也同樣是那一年……黑河裡突然出現了一隻受傷的黑鯉魚，那隻黑鯉魚原本優遊自在的待在他所屬的河裡，應該是個溫和的孩子……
　　
　　「似乎是因為他待的河水帶了疾病的根源，當河邊的居民發現之後，在清理河道時發現了他的存在，他們認為黑鯉魚是禍害的根源，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所以聯合了眾人之力想把他消滅……最危急的時候，他用盡力氣逃了出來，那之後，他便住到了黑河之中。」
　　
　　原來那隻黑鯉魚……有這樣的過往嗎？
　　
　　「住進了黑河後，黑鯉魚精的性格慢慢轉變，一開始他還願意和村子、和我們和平共處，但他其實已經不是一開始那隻溫和的黑鯉魚了！他知道我雖然力量減弱，卻還是黑河之神，所以在他的傷痊癒之前，他不敢輕舉妄動……那時，我只是感覺到他身上那股怪異的氣息，也沒有多加留意，只以為那是被人類傷害之後他變的孤僻罷了……
　　
　　「一直到後來我才發現，黑鯉魚他墮入了邪道……他抓了村中的小孩，吸食他們的生命力和精氣來修行，讓自己的力量增強，村民心中也因為孩子們的無故失蹤而變的人心惶惶……，我的力量更加虛弱！」
　　
　　說到這裡，龍神頓了頓，似乎回憶對他是件痛苦無比的事情……，「我感覺到自己就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正一步步的邁向死亡……這實在是非常可怕，我們感受著人類的負面情感，雖然是神之軀，卻仍感受到精神上極大的痛苦，那是……連神都無法承受的痛苦，有許多的神，甚至因為太過痛苦而選擇墮入魔道，他們瘋狂、殺人，只為了讓徘徊腦海的聲音消失。」
　　
　　「龍大哥……」看到龍神幾近瘋狂的神情，曉兒全身顫抖，淚水盈眶，似乎也感受到了痛苦，她倏地緊緊握住他的手，「龍大哥……你不要這個樣子……。」
　　
　　感受到曉兒手心的溫度，龍神愣了一下，而後抬臉，「曉兒姑娘……，妳真是位溫柔的姑娘哪！……當然，在這樣的亂世裡，還是有許多人，他們就像姑娘一樣，就算生命即將終結，也不放棄希望，這樣的人，是我們僅存的力量來源……。雖然黑鯉魚無所不用其極的增強力量，想在我還沒有發現之前搶先把我除掉，但我畢竟還是發現了他的作為。
　　
　　「那是我們第一次的衝突，那一次衝突，黑鯉魚雖然養精蓄銳了很久，但我還是略勝他一籌，同時，我也深深的感覺到……那隻黑鯉魚已經變的危險，在也不適合生活在我的地方了！但是，就算感覺到他已經不再是溫和的鯉魚精了，我還是沒有辦法對他痛下殺手。
　　
　　「我雖然守護著村民、深愛著人類，卻也同時憎恨著愚昧的他們，如果不是人類先傷害了黑鯉魚，一切就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而黑鯉魚也該一直待在他原本住的河川，安分的度過生命路程才對！也因為這樣……我並沒有除掉他，只是把他趕出了黑河村。」龍神說著，神情又再度苦澀了起來。
　　
　　「……也許，是不該殺他的。」靜了一下，鳳八這才輕輕的說道。「既然你已經把黑鯉魚逐出黑河村，爲什麼最後反而……」
　　
　　「罪魁禍首依舊是人類！」龍神嘆了口氣，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
　　
　　「讓我猜，你指的罪魁禍首……應該是指黑河村現任的村長，對吧？」鳳八緩緩的問，就見龍神一愣，神情似乎帶著錯愕。「他和黑鯉魚精聯手，把你趕出了黑河，是嗎？」
　　
　　「……趕我出黑河的，不是那個…….現任的村長，而是整個黑河村的村民。」笑容更加黯淡。
　　
　　「咦？」這話一出，不只是曉兒，連鳳八也是大大一驚。
　　
　　「黑鯉魚開出了條件，只要村長答應，他們各取所需……黑鯉魚想要的，是沒有人能觸犯的空間還有修行邪道；而村長想要的，無非是金銀珠寶食糧那一類人類喜愛的東西，而且……，假扮成河神的使者，這些年來除了得到不少的好處之外，村民對他也是又驚又怕，他想必也得到了很大的權利才對！我不知道他們是何時、是如何達成協定的，總之，當黑鯉魚再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他正抓了一個村民的孩子，打算吸食他的生命力，我一見，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我們再度展開戰鬥！
　　
　　「黑鯉魚仍舊是鬥輸我的那一個！不同的是，這次有個人類的村長為他獻計！黑鯉魚非常清楚我的弱點，我的力量來源是人們溫和良善的心，因此，他和村長合謀，爲的就是把我僅剩的力量剝奪！在我們打鬥的時刻，村長找來了全村的村民，而黑鯉魚則是迷惑了他們的雙眼，他讓村民們以為，我就是一直以來傷害、抓走他們孩子的罪魁禍首！」
　　
　　聽著龍神的話，曉兒滿臉怒意，「好卑鄙的村長……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誰守護了他們的村莊這麼久！真是忘恩負義！」
　　
　　「他們讓村民以為河神是黑鯉魚，而我，則是無惡不作的妖物。」說到這裡，龍神已經沒辦法故作開懷的笑了，「你們人類，本來就極度容易受到雙眼和流言的矇蔽，雖然我極力想阻止村子落入黑鯉魚之手，但是失去村民信任的同時，我也失去了一直以來守護村子的力量……
　　
　　「這真的是非常不好的回憶……我變的虛弱不堪，幾乎要因此而煙消雲散，但就算這樣，我還是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把那個可憐的孩子從黑鯉魚手上搶了回來！可怕的是，當我想將孩子還給孩子的父母時……他們一臉的驚恐，拿起手上的武器，立刻就往孩子的頭上打了下去！
　　
　　「我於是知道了。對那些村人來講，我是妖物，那個被抓走的孩子……在進我懷中的那一煞那，就已經是妖物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