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狂

黑夜【中】

那個為他取了「夜」這個名字的男人，臉上總是面無表情，在重傷痊癒後不久，他便會不時的離開，神秘的離去，在神秘的回來，他已經當自己所住的破舊小屋是家了嗎？夜並不清楚。

有時，他回來時，會帶回一些夜從未見過的食物、或者有趣的童玩，也可能是繡工華美的衣飾，夜不知道那些東西是打那兒來的，也不會多問。

事實上，他唯一知道的是，面前的男人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暖！只要是他－－陷給的東西，無論是從哪裡得來的，他都會珍惜。

陷也教會了他梳洗自己，讓自己變的清清爽爽。

陷看了他乾淨的模樣，對他露出了第一抹笑，「你長的很清秀。」他是這麼說的！第一個教他清理自己、第一個關心他，也是第一個稱讚他的人！

他也從沒過問他究竟去了哪，沒和人相處過的他從不懂的懷疑，直到有好幾次，他都發現陷回小屋之時身上是帶傷的，他才總算問了他，「你的傷……怎麼來的？」問的很猶豫，一面替他包紮著。

「……只是意外。」

「意外？」幾乎就要相信的時候，腦中閃過他上回的傷疤，「那是刀子劃的。」他一口咬定，不滿於他的欺騙。

「……別多問！」靜了好半晌，「這個世界不像你想的，很多事情都很黑暗。」而他……不想他知道！

既然夜不知道殺手是什麼，他就祈禱他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金錢其實是用別人的鮮血換來的。

「可是我……」話語斷了，猛地乾咳了起來，咳的很用力，好像要連心、肺都一併吐出來一樣，他用手摀住了嘴，神情痛苦。

「夜！」心一凜，他立時將他橫抱起，走道旁邊的簡陋床板邊，將他輕輕的放上去，神情有些擔憂。

「我沒事……」拿開手，虛弱的笑了一笑，嚇地發現手掌中染了血，唇角也免不了的艷紅。「這已經好久了……」久到他幾乎忘了痛是什麼樣的感覺，「好久、好久了……」說著，眼閉上，輕吐了一口氣，也不知是昏了，還是睡去，他的氣息平穩且微弱。

「……」沉思了一會兒，陷的神情憂鬱，自床邊站起，「很久了？」

不知為何，方才夜吐血之時，自己竟感到意外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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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問陷的問題，在病發的情況下不了了之，事實上，夜也清楚，再多問，陷也不會多說了！

他一向如此！

既然絕對問不出原因，那麼他就自己查。

於是，那一日，在陷出門之際，他也跟在他身後，看他究竟去了哪裡。

也許是因為自小一個人自力更生的關係，也或許因為其他，陷並沒有發現自己被人跟蹤，只是直直的朝目標迅速前進，但是陷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又跟了一小段路便跟丟了。

就再他站在路中央打量四週，猶豫自己要走哪一條路之際，一陣尖銳的叫聲傳來，突然的讓人心中一驚，緊接著，是刀劍相觸的摩擦聲。

有些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他好奇的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就在離打鬥聲越來越近的時候，倏地聽見「喝！」一聲，跟著，是刀劍落地的聲音。

他悄悄的自草叢中望了過去，就見陷的唇角染血，坐倒在地上，另一方站的則是一名三、四十歲的男子，殺氣騰騰的道，「一個小小的殺手，竟然連武林盟主也敢刺？」

「落在你手上，是我技不如人，你要殺便殺！少說廢話！」語罷，閉上了眼。若非方才中了武林盟主內力渾厚的一掌，他又怎會輸給這名功夫僅能算是中上等級的男人？

「好！就給你個痛快！」

當夜看清了男子手上的劍正穩穩的抵在陷的頸上之際，幾乎沒有思考，身體便自動衝了出去！

「不要！」他推開了陷，自己用身子擋住了就要看下的劍尖。

「你是誰？」那男人及時穩住了劍勢，才沒傷到他，鬆口氣之餘問道，「你為何要護著這一個男人？你可知他是一個殺手？他殺人不眨眼，善惡不分，本就該死！」

愣了半晌，望向一旁的陷，就見他抿著唇，顯然是默認了一切！

殺手是什麼？他總算是知道了！

「我不在乎！他殺人不眨眼還是其他什麼……我通通不在乎！」他的雙臂張開，緊緊的將陷摟住，身軀顫抖著，「我只知道……」

看見陷深幽的眸，他又接著道，「我只知道……他是這個世上唯一待我好、唯一關心我的人！他是好人！絕絕對對是的！就算他殺人也一樣……」說著，眼淚滴了下來，「我不要他死……不要！求求你……」

「……」男人的神情動搖，顯然有些掙扎了。

「若是他死了……我也絕對活不成的！」哽咽的語調十分不穩，「他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哪！」

那一吼吼的聲嘶力竭，只見那男人將劍一扔，劍插立在一旁的石塊之上，「我、我真不懂！」他瞪著陷，「明明世上還有這麼關心你的人……你竟還跑去當殺手？」說著，男人笑了起來，向叢林的另一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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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將陷帶回了小屋子。

他什麼也沒問。

陷也半句話不題。

但是，那之後，陷便不再當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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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在想
如果有一天
一個殺人犯告訴我他要改過自新
我會選擇相信
還是否定他改過自新的可能
這真的是個很難解的問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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