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狂

傳說之鬼 (七)

是夢。

自己還住在宮裡，四周一片寧靜祥和、思格爾也還守在自己身邊，只要半夜作惡夢驚醒，就可以看見他在一旁擔憂的看著自己，然後用比自己大很多的手掌，為自己抹去額上的汗。

所以，馬上知道那是場夢。

夢裡，達特和他的妻子還在，他們總是用心疼的眼神看著自己，怕自己受到任何一點的委曲。

達特走向自己，握住自己的手，低頭輕輕的親吻，然後緩緩抬起臉，對自己微笑。

那笑容突然變的猙獰，像是某種可怕的怪物，朝自己疾撲而來！

身上的衣衫被撕碎、痛苦席捲全身，同時也讓自己看清了那張怪物的臉，那怪物有三顆頭，一個是自己的父王、另一個是自己的二皇兄……最後一個，是模糊不清的臉孔……。

怪物發出尖銳刺耳的笑聲，張開血紅又長滿尖牙的嘴，朝自己咬下──

「啊！」張開眼，渾身發冷。

萊特蜷縮在床上，感覺額上臉上都是一片濕潤……是冷汗嗎？

還在喘息，一旁傳來輕緩的腳步聲，萊特抬起眼，便看見一個青年朝自己走來。

這人……打從第一次見到自己，便對自己有著莫名的敵意，他長的很清秀，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美麗的左眼色澤稍淡……聽說是看不見的，但卻無損他的氣質，雖然好似驕傲，卻是很好的人。

那人走到萊特床邊，冷冷的看著他，然後探出手，輕輕的撫摸萊特的臉頰，那手掌的溫度很暖，力道溫柔的讓萊特忍不住嘆息。

指尖滑過自己的眼角，而後離開臉頰，對方將手指攤在他眼前，淡淡的說，「你的淚。」

萊特看著他的指尖，那是紅……鮮紅的顏色。

唇角微勾，抓起一旁的布巾擦拭自己的臉，一邊擦拭著，一邊說，「好像越來越糟了呢！」

「早先我就警告過你，要這麼做必須付出代價。」對方依舊淡漠，瞪著自己的樣子好像在賭氣、又好像期待看到自己害怕或後悔。

「嗯，你說的很清楚，我也都記得。」萊特朝他微笑，神情有點漠不關心的樣子，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接著突然將自己壓向床鋪，捏住了他的頸子。

「現在後悔的話，我還可以幫你喔。」明明是輕鬆的語氣，卻帶著警告。

「我不會後悔的，托斯。」萊特朝他笑著。

「……會死喔。」還是捏著他的頸子，居高臨下、驕傲的看著他，「你不怕嗎？」

「嗯，我不怕，也不會恨你。」萊特握住他捏著自己頸子的手，將他的手拉開，「相反的，我很感激你……一直到死都會感激著你。」

「……」托斯笑了一聲，抓起萊特的手，攤開他的掌，「看到了嗎？血是紫色的呢！等到血由紫變黑，流到心臟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到時候，可別怪我沒警告你！」

「死期嗎？」萊特低笑幾聲，其實很期待那一刻的來臨哪！

「托斯！」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另一端，那個褐髮紅瞳的男人走來，不知他已經在這裡聽了多久，只知道他看著托斯的眼神帶著不悅，「你廢話太多了。」

「……」托斯抬起臉看向那人，嗤笑了一聲，「布拉德，我可不是在說廢話！萊特的身體狀況，我當然應該告訴他。至少……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替他延緩毒性的蔓延嗎？」

布拉德還沒來得及多說，萊特倒是搶先開口了，「我還能活多久？」

「……有我在的話，夠你繞布雷克國兩圈了。」托斯明明是回答著萊特，卻看向布拉德，「沒有我的話，萊特可是活不過七天的喔！所以布拉德，你最好對我客氣點才好！讓我不開心了，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啊！差點忘了，萊特的話，我根本不需要動手，只要不幫他就行了哪！」說完，笑了幾聲，便自顧自的離開了萊特的房間，留下布拉德和萊特兩人。

布拉德看著托斯的背影好一會兒，這才回過臉看向萊特，萊特臉上的鮮紅並未擦拭乾淨，本該白淨的臉像被紅色染料染過似的，有幾抹紅，除此之外，他的唇角也有著血絲。

布拉德輕輕握住萊特的下顎，似乎嘆了口氣，接著俯下身，吻去他臉上、唇畔的血腥。

◎◎
看著床上那具發青浮腫的屍體，思格爾知道自己又來晚了。

的確是向東走哪！只是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才短短幾天，就又死了兩個城主。

萊特對城主似乎有特殊的怨恨？否則怎麼會針對城主下手呢？

那屍體全身赤裸，兩眼睜的極大、五官扭曲，好像飽受無數痛苦才死去的樣子。

萊特從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子，自己到他身邊時，他年紀還很小，總說著有思格爾在他身邊的話，他什麼也不需要學，因為思格爾會保護他之類的話。

從前，每當萊特這麼說，思格爾便會在心裡對自己說，絕對不能辜負萊特的信任！

只是，如今的萊特，似乎已經厲害到能夠殺人不見血……對方是怎麼死的、哪裡有傷口，自己半點頭緒也沒有。

看著樣子像是中毒，可這個城主是謹慎出名的。

他所吃所用都經過重重的關卡、甚至要接近他身邊的人，連一根針也不能帶，因為這城主極其怕死……就算如此，依然是死在了萊特手中。

是劍術嗎？不……又似乎不像！

離開了城主的居所，在街市裡閒晃，沒走幾步路，就看見萊特在不遠的前方朝自己招手。

「萊特！」思格爾立刻朝他走去，喜出望外的看著他，「你終於想通了嗎？」

萊特站在一棵大樹下等思格爾過來，聽到他的話，莫名的笑了幾聲，「我一直想的很通哪！思格爾！想不通的是你！」微頓，「你一直跟著我，讓我很煩哪！」

聽著他的話，思格爾先是愣了愣，而後皺起眉頭，「我只是想幫你。」

「你想幫我，那就不要再跟著我、把我忘了，否則只會讓事情變的更糟。」萊特還是笑著，眼神卻冰冷無情，「聽懂我的話了嗎？這是我的命令、也是警告，如果你妨礙我的話，我是不會顧念舊情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