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狂

陰陽－－童年之章＜七＞

楚安南受了鳳八刺激，一下子就到范大貴的家裡，此刻，范大貴正與雲娘一起在房裡，雲娘面無表情的站在范大貴身後替他捏著疲憊的肩膀。

楚安南自從死後是看不太清楚范大貴以外的其他人的，鳳八和曉兒是特例，可也許是夫妻情深，他總感覺的到雲娘在哪兒，儘管那身影是那樣模糊不清，他還是感受的到。

鳳八隱著身追來時就看到這樣的情形，楚安南站在范大貴身旁，那一身的黑氣越發深濃，鳳八忍不住心驚，暗暗傳話給楚安南，「楚兄，冷靜些。」

可惜，此刻的楚安南已完全聽不進他的話，他化作一團黑氣，大吼，「范大貴，去死吧！」

那黑氣撲向范大貴的同時，一道金光從雲娘的肚腹裡竄出，將楚安南隔了開來，楚安南不但沒有擊中范大貴，反而被那道光給彈飛了出去。

「啊！」就在此際，雲娘低喊了一聲，范大貴回過臉去，就見雲娘臉色扭曲而慘白，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肚子，神情怪異。

「怎麼了？」范大貴扶住了她，表情有些緊張，看來疼愛雲娘的傳言並沒有假。

「……我的肚子……」雲娘咬著唇瓣，低聲道。

被彈飛的楚安南又回到房裡，鳳八原先還擔心著他又要失控，卻見楚安南神情哀悽，那渾身的黑氣已經消失，他依戀的看了雲娘一眼，接著離去。

◎

「楚兄……」在曉兒的房外找到楚安南，此刻他正坐在樑柱下的木椅上看著天空發愣，鳳八靠向楚安南，覺得自己該要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才好。

「我看見了。」安靜了好一會兒，楚安南主動開口了，嗓音裡有著哀傷，「原來，那一直阻止我傷害范大貴的金光，其實是雲娘肚子裡的孩子嗎？」

「……你看到你妻子了？」

「就在剛剛……我看的一清二楚。」楚安南還是那樣的語氣，平靜的令鳳八有些心驚。

「你想殺她？」

「不。」楚安南回過臉看鳳八，溫和且難過的微笑，「我愛雲娘，無論她做了什麼，我都想守護她。」

鳳八愣了好一會兒，才聽楚安南續道，「既然她有了范大貴的孩子……既然連未出世的孩子都想保護范大貴的性命，那麼我也該放手，就像你說的，我並不想雲娘再度承受喪夫之痛、也不想雲娘的孩子成為孤兒。」

「你放的下嗎？」

「當然無法一下子就完全釋懷，可是，我會學著放下的。」楚安南淡淡的嘆息。

「若是楚兄不介意，往後就跟我們父女倆一起旅行……」幾乎是出於直覺反應，鳳八開口說著，話一出口，立刻就有些後悔。

自己帶著曉兒已是不便，若是再多一個孤魂野鬼，也不知會多出多少麻煩事，可只要一看到楚安南的樣子，鳳八就不免將他的遭遇和自己的重疊，想著若是自己沒有曉兒在身邊，會不會被仇恨給淹沒而什麼也不顧之類的事。

他是後悔自己未經思考就出言相邀，但在看到楚安南那彷彿被什麼救贖的神情後，忽然之間，鳳八又覺得自己其實沒做錯。

楚安南那哀傷的臉孔上浮現笑容，並沒有正面回應鳳八的邀請，只是淡淡的笑著，「你與你的女兒都是一類人哪！心地很好……」話聲漸小，等話語清楚的傳到鳳八耳裡時，楚安南已然離去。

◎

集市攤位的大娘剛得了個孫子，心情快樂的不得了，加上鳳八來了以後銷售量大增，這個早上她抱著孫子來集市裡看望鳳八時，臉上神情還樂呵呵的。

「曉兒妳瞧，這孩子生得真好。」大娘蹲下身讓曉兒看向她懷裡的孫兒時，鳳八對著曉兒笑道。

曉兒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摸摸嬰兒柔嫩的臉頰，露出了又驚訝又喜悅的神情，而後笑著朝鳳八點點頭。

大娘看曉兒可愛的神情，笑瞇了眼，「鳳小弟，你這女兒真懂事，這些天來她都陪著你在這兒賣東西嗎？」

「是啊！曉兒雖然乖巧，可不在我身邊我總不放心。」鳳八摸摸曉兒的頭，寵溺的說。

「真乖，」大娘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的攤子，「來，小妹妹，大娘送妳個禮物，這攤子裡的東西雖值不了幾個錢，可畢竟是大娘的心意，妳挑個東西去吧！」

攤子主要賣的雖是胭脂水粉，但還是有些小飾品、小東西是適合孩子玩的，因此鳳八低下頭看曉兒，「大娘要送妳東西呢！曉兒想要什麼呢？」

曉兒慢慢的向四周看去，猶豫了老半天，忽然眼睛一亮，舉起手指著掛在攤子上的竹編球，「花球！」

鳳八和大娘的視線順著她的手指看到那顆球，「要這顆球是嗎？」大娘走到竹編球旁邊，將那球解了下來，放到曉兒手上，曉兒還小，那球在她手上比她頭還要大一些，這畫面看起來十分可愛。

鳳八見曉兒笑得開心，心裡也歡喜，「太好了，曉兒不是一直就想要個花球嗎？」

曉兒用力點點頭，眼睛還發著亮，「謝謝大娘。」

「那麼鳳小弟，這幾日我要替我那辛苦的媳婦兒補補身子，這攤子可要麻煩你再多幫忙一段時間了。」大娘又對鳳八交代幾句，便抱著孫子離開。

大娘離開沒多久，人潮就開始湧現，鳳八便又忙碌了起來，看到一旁的曉兒還抱著球站在那等他發號施令，回頭對她笑笑，「曉兒，妳自己去一旁玩花球吧！記得別跑遠了。」

「好。」曉兒開心的應聲，而後小心翼翼的抱著球走離鳳八所在的攤位。

曉兒走沒多久就到了那小女孩總窩著的牆邊，如同她所期待的，女孩今天依然坐在那裡，她老早就看到走向她的曉兒，視線一直跟著曉兒移動，直到曉兒停在她面前低頭對她微笑。

「給妳！」曉兒伸出手，將抱在懷裡的竹編球放進女孩懷裡，接著跑到一旁的雜草叢邊忙碌了好一會兒，再回女孩身邊時臉上手上還沾上了些泥濘，她手上多出了些白色的小花兒，蹲下身，將那些花朵簪進竹編球的縫中。

「曉兒？」女孩看著她，空洞的眼裡帶著幾分疑惑。

「這是我給姊姊的花球！」曉兒燦然一笑，「先用這個，曉兒會幫妳找到妳娘給的花球的。」

愣愣的看著曉兒好一會兒，女孩空洞的眼裡似乎滲進了某種情緒，她皺起眉，唇瓣張了又閉，好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低頭看著曉兒給她的花球，「妳……啊！」還來不及說出什麼，女孩突然大叫了一聲，只因為在自己面前的曉兒突然倒地。

2013.07.25-2013.0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