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狂

陰陽－－捉鬼之章＜十九＞
　　
　　
　　在大的不像話的王家繞了幾圈，想起方才鳳八和小纏兩個人的話，曉兒始終有些不服氣，卻又有種寡不敵眾的挫敗感。
　　
　　不知不覺，腳步便停在王融的院落外。
　　
　　王家很多的僕人都去打撈那口枯井了，王融也去了，照理說應該不在的，可如今王融的院落裡卻傳出陣陣飄香。
　　
　　自己出來到現在，早已過了用午膳的時間，聞到這陣香味，曉兒才發現自己真的餓了。
　　
　　摸摸餓扁了的肚子，想起剛剛的事，心裡還有些氣悶，若要回去用膳，還真是有些拉不下臉。
　　
　　沒猶豫多久，曉兒便決定硬著頭皮去向裡頭的人討食，若是那是王融的食物，他應該也不會介意分給自己的吧？
　　
　　推門進了王融的房間，意外的看見王融正坐在房裡的軟塌上，不知是不是曉兒的錯覺，總覺得他似乎眼眶泛紅。
　　
　　「啊！融少爺你在呀！正好我餓的緊！你桌上這熱騰騰的飯菜也分我一些吧！」曉兒態若自然的朝王融微笑，王融也有些僵硬的回以笑容。
　　
　　「想吃什麼，妳自己動手吧。」
　　
　　「那我不客氣啦！」曉兒挽起袖子，在擺滿飯菜的桌旁坐下後，便不客氣的大快朵頤了起來，一面吃，一面望向王融，「說起來……融少爺你怎麼不吃呀？午膳時間早就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呢！」
　　
　　「……我娘的屍首找到了。」王融垂下眼，低低的道，讓曉兒的動作停了下來。
　　
　　「融少爺……」
　　
　　「早就知道娘已經離開人世，可是再看到娘屍首被撈上來的那一刻，我竟覺得娘彷彿在我面前又死了一次！」王融的語氣有幾分壓抑和難過，讓曉兒跟著有些痛苦，「娘一直以來對待二娘都是真心真意……沒想到最後卻是被她所害……」
　　
　　聽王融的語氣中有著某種恨意，曉兒有些心驚，「融少爺你也覺得好心不會有好報嗎？」
　　
　　王融微愣，抬起眼看她。
　　
　　「爹認為，世上的壞人多過於好人，若是當好人，會被人欺負、會是死路一條，融少爺你也這麼想嗎？」曉兒神情有些苦澀，咬著唇瓣，「爹那樣說時，我真的很生氣，覺得爹的想法太偏頗了……世上明明有很多好人的！」
　　
　　「後來，我卻覺得我自己太自私了……我自小就沒有娘，爹一個人將我拉拔長大，他將我保護得很好，從沒提過他以前的過往，到底爹曾經受過什麼傷害、遭遇過什麼可怕的事，我全都不知道！卻這樣責怪他。」
　　
　　王融聽著曉兒的話，悶悶的嘆了口氣，「比起曉兒妳，我幸運多了。」
　　
　　「咦？」
　　
　　「至少我有個溫柔慈祥的娘伴我長到這麼大，妳卻連自己的娘親都沒見過，娘一直以來都教我要好好待人，說了好心的人自然會有好報，我一直也是這麼相信的。」想起自己的娘親，王融的眼神溫柔了許多。
　　
　　「嗯……你娘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呢！而且很高雅、又和善……」想起枯井邊的王夫人，曉兒也跟著笑了，「我娘一定也是像那樣又漂亮又善良的人吧！」
　　
　　「是阿！想必是的！」王融點點頭，像是下定什麼決心的看向曉兒，「雖然我怨恨二娘殺了我娘親，可是我卻不願意看著仁弟像我一樣失去自己的親娘……曉兒姑娘，若是我求爹饒恕二娘，妳說我娘會不會怪我呢？」
　　
　　「融少爺……」曉兒看著他，笑瞇了眼，「如果是王夫人，絕對會為你這樣一個善良的兒子感到自豪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王融朝她微笑，眼裡卻有痛苦，「仵作驗屍的結果，撈上來的屍骨死前曾遭火焚，而後才被拋入井中……二娘的心實在狠毒，我一想到此事，便覺得痛苦萬分！」
　　
　　看向王融緊握成拳的手掌，曉兒感覺的到他心中的掙扎。
　　
　　的確，要原諒一個這樣對待自己娘親的人，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今天換成爹被人所害……曉兒胸中緊繃，光想到這個可能就感到無比驚慌。
　　
　　「融少爺，如果真的做不到，不要勉強也沒關係……」曉兒覆上了他的手掌，「如果這個決定會讓你難過的話。」
　　
　　王少爺盯著她，苦澀的笑著，「……如果，二娘死了，往後我再怎麼後悔，也是換不回她的命的！而仁弟也會失去娘親。」語音哽咽，隔了一會兒，他才終於稍稍平復了情緒，「我只盼、只盼二娘以後都心懷善念，不要再做出錯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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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當曉兒偷偷摸摸地打開房門，看到鳳八仍坐在那兒等待著自己的時候，不由得一陣愧疚。
　　
　　「爹……」心虛地走到鳳八面前，曉兒小聲地喚著。
　　
　　「回來了？」鳳八笑看著她，面容平靜，「累了吧？」
　　
　　曉兒搖搖頭，大刺刺地坐到地上，一股腦地就趴上了鳳八的大腿，鼻尖滿是鳳八的氣味，曉兒不安的心終於稍稍平靜了些，「爹，我不該對你鬧脾氣的。」
　　
　　和王融的那一番對談讓自己又一次察覺到人是那麼的脆弱，永遠也不會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些什麼事，若是不好好珍惜和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自己一定會後悔的！
　　
　　鳳八輕輕嘆了口氣，手掌輕輕地撫摸她的頭髮，「妳是個善良的好女孩，妳為什麼會說出那番話，爹自然是知道的，又怎麼會責怪妳？」
　　
　　聽著鳳八的話，曉兒禁不住鼻酸。
　　
　　「其實，這世道是很糟的，雖然有不少好人，可也有許多的壞人，從前從前、妳還小的時候，爹就遇過很多。」鳳八溫柔的說著，「有時聽妳說話，覺得妳天真傻氣，告訴妳人心險惡妳也不懂、甚至和我鬧脾氣，便覺得挫敗。」
　　
　　「爹……」曉兒忍不住想懺悔，告訴鳳八自己會更聽話，鳳八卻沒給他機會。
　　
　　「曉兒，」鳳八打斷她的話，語氣仍是輕柔，「在等妳回來的時候，我也想了許多。」
　　
　　聽著鳳八溫和的語氣，曉兒抬起頭看他，眼裡帶著不安，只因鳳八極少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妳不懂人心險惡，是我一直將妳保護得太好的關係，我雖為此擔憂，卻又歡喜著。」右手輕輕撫摸她的面頰，鳳八眼裡帶笑，「我只盼妳這一生，永遠也不要懂我的想法和心情、永遠都如此天真善良，那就是我最開心的事了。」
　　
　　聽著鳳八的話，曉兒一陣鼻酸，忍不住就掉下淚來，「爹……」
　　
　　「唉，傻丫頭，要等到哪時候才不會那樣愛哭哪？」鳳八笑嘆著。
　　
　　「人家是感動嘛！」曉兒嘟嘴捶了捶鳳八的腿。
　　
　　「好了好了，哭完了便快去休息吧，妳爹我也累了一天了！別折騰我這老骨頭了！」鳳八調笑著，神情恢復往日的輕鬆自在，也順利的讓曉兒的哭意轉淡。
　　
　　「我知道了。」乖順著點頭的同時，不禁想起了隔壁房的小纏。
　　
　　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卻也跟爹一樣遭遇過很多壞人嗎？所以才會說出那樣一番話？果真如此，那也太辛苦了。
　　
　　偷偷看向鳳八，想起他對小纏的漠不關心，忍不住偷偷嘆氣。